良久后,他朝姜青书输了一个大拇指,不吝夸赞:
“姜兄大才!”
“再来!再来!”
说着,他又抬手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脑,笑着吩咐道:
“愣着做什么?再去烧一壶茶!”
“不对,去温一壶酒!要烈的!”
“今日难得棋逢对手,当饮个痛快!”
小丫头皱了下眉,提醒道:
“先生,再过几个时辰,您便要和皇室的一位公主举行大婚了!”
“再下一局棋倒也罢了,多半误不了时辰,可若是喝多了,醉醺醺的,那岂不是要在婚礼上闹笑话了?”
“这万一陛下怪责下来……”
听到“大婚”二字,姜青书的双眸不由浮现出一抹歉意。
这第一局棋算是他侥幸胜了。
尽管有一点胜之不武。
他看得出来,范喻并没有全力以赴,至少对方若是每一步都再多思考几个呼吸,那么自己的这最后一手妙招很可能会被看出来!
不过……
胜之不武也是胜!
按照和太子景渊的约定,对方会出手阻止这一场赐婚,让范喻娶不了本是姜青玉丫鬟的景漓公主。
自己也算是为弟弟姜青玉做了一件事!
接下来,就看对方能否按时抵达京城了,亲自化解剩下的事情了。
至于对于范喻……
姜青书只能道一句抱歉。
他生平帮太子景渊算计了不少人,可毁人婚事却是头一次。
做下这件事后,日后自己和范喻只怕只能是一对死敌了!
尽管他很欣赏对方,但为了弟弟姜青玉,他做下这一切,不后悔。
此时,范喻脸上仍是一片笑吟吟的,似是还没认识到自己的婚事已经被眼前的对手搅黄了:
“小念,不必担忧婚事!”
“我和姜兄难得都有下棋的雅致,自然得尽兴才是!放心,我今日饮酒,不贪杯!”
“你也别拿陛下来压我。”
“陛下是个明君,求贤若渴,我和姜兄又是学宫中最耀眼的两名学子,所以即使陛下得知了此事也不会怪责的,反而会赞叹这是一桩文人相惜的美谈!”
“……”
小丫头一脸委屈:
“先生,我嘴笨,说不过你!也管不了你!”
“我去煮酒了,你别忘了自己还有一桩婚事即可!”
说罢,她将油灯放在了桌上,并拿走茶壶,走去屋内温酒。
“小丫头,怎么还教训起我来了?”
“这么盼着我成婚么?”
范喻似是个孩童一般,朝着丫头做了个鬼脸,随后又转身面向姜青书,将棋盘上的黑子一一收回棋罐:
“让姜兄见笑了。”
“咱们不必管她,来,下棋!”
“来到学宫十余年,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和姜兄交手,今夜一定要下个尽兴!”
听了这话,姜青书内心愧疚之情更深了。
今夜,对方是个纯粹的棋手,带着诚意和自己以棋会友,一身正气!
反观自己,下棋却带着目的,很是肮脏!
怪不得对方能够在区区三十二岁便以儒术顿悟先天,一举夺下楚国公子榜的榜首!
“范兄,其实……”
见到范喻热情而又真挚的做派,姜青书很是自责,决定说出真相。
不料他的话只说了一半,范喻便笑着开口打断道:
“姜兄,不必多言。”
“我知你有心事,但……”
“我同样也有。”
“……”
姜青书一脸怔然。
只听范喻又道:
“第一局棋输了之后,我观姜兄心态改善了不少,似是舒了一口长气,想必你的心事已经了结了吧?”
“这……”
姜青书苦笑着点了点头。
范喻见状,不由笑着拍了拍胸膛:
“那真是……”
“太好了!”
“不瞒姜兄,你的心事了结,那么我的心事便也了结了。”
此言一出,饶是以姜青书的心性都不由瞪大双目,显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:
“难道说……”
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。
“不错,正如姜兄所想的那样。”
范喻微微颔首,伸手指了指棋盘:
“现在你我都没了负担,所以……”
“可以开始下棋了么?”
“先说好,这一局,我也会和姜兄一样,每一步落子都会深思熟虑!”
“也希望姜兄不要让着我,和我一起下一场十个时辰的棋局!”
听到“十个时辰”四字,姜青玉内心一阵狂震,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,不由闭上了双眸。
片刻后,待到他睁开双眸时,眼中已是一片清澈:
“范兄,来!”
“我与你再下一局。”
范喻哈哈大笑,转头对屋内的小丫头吩咐道:
“小念,把前几日荀老先生命人送来的那坛三百年份的‘圣人血’拿出来,温上半个时辰,让我和姜兄畅饮一番!”
下一瞬。
屋内传来一阵无奈的声音:
“先生,那可是荀老先生提前送你的贺礼!明日要带去府上摆给外人看的!”
范喻低声滴咕一句:
“正因为是贺礼,所以才得赶紧喝了嘛!”
小丫头走出屋门:
“先生,你说什么?”
范喻笑着朝其摆了个鬼脸:
“我说先温上!”
“大不了喝完了再灌点别的酒进去嘛,反正外人也看不出来!”
顿时,小丫头拍了拍额头,一脸无奈。
……
同一时间。
姜青玉的本体正在驿站里熟睡。
但他那具白袍面具打扮的阴身却在数里外,正和一尊曜日境对峙。
那是个老熟人。
京城十大宦官中仅次于第一宦官景让的严松鱼。
北上一行,严松鱼在落霞镇被走戊阁的阁主越皇用越王剑斩断一臂,实力大损,但眼下的他却是双臂齐全,不过气息仍未稳定,实力只有巅峰时的八九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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