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月后。
津门。
津门是一个好地方,好就好在这里的烟火和市井气息,颇有颜色。
在这腐朽的世代里,各地都有各地的颜色。
津门的颜色或许就是鲜活。
天一大早,小河神郭得友就拿着几角银毫,站在酒柜前头沽酒。
别看郭得友还没有柜台大,可是他的名气已然不小,他本人滴酒不沾(还没十岁的娃子也确实没法喝酒),可他的师父老河神最爱喝一口。
沽完了酒,小河神灵活的躲开了街上婆子们罪恶的双手——伸向他脸蛋和小雀儿的手,嬉皮笑脸的回到了龙王庙里,打算见机行事。
师父在呢,他就练功。
师父不在呢,他就去睡觉。
一般时节,他师父老河神早就回到龙王庙,督促他练功,可是偶然也有师父不在的时候,那个时候,郭得友就开心的不得了。
他就可以偷懒了。
他和他师父郭淳,在津门被称作河神,那都有真本事的奇人。
在津门,有真本事的人,才会被人喝彩,当做角儿来捧。
就像名震南北的唱戏角儿,多少是从津门唱出的名堂。
他们有本事,就被人捧着,爱着,从津门出了名儿,被念叨十几年,人们说起来,他们还是会竖起大拇指,自豪的接一句:“嗨,那谁谁谁,就是从爷们这儿出了名的”。
要是这人,有名气没本事,那迟早都是被人喝倒彩,丢鸡蛋,挂在耻辱柱上唾弃几十年的货。
小河神、老河神能够在狠人林立的漕运码头站稳了脚跟,一身的本事,那是硬得不能再硬!
老河神名振天津卫,靠的是两手绝活。
一手屏息静气,潜在了水面底下,这老小河神都能待上半宿,以非人力可为。
这已经不能算是绝活。
这算是神迹了。
光是这一手绝活,郭得友的师父郭淳只能说能吃河里的饭,还不能被人称作河神。
他被称作河神,是因为他还有另外一手神乎其神的技艺。
点烟辨冤。
一口烟下去,老河神郭淳就能沟通阴阳,查明尸体冤情,这个手艺,在津门也快是独一无二了。
就连当地的捕头查不出来案子,也要找老河神帮忙。
官方认证的手艺,怎么能不吃香?
郭得友回到龙王庙,看到老河神没回来,嘿嘿嘿的笑。
小孩儿嘛,没人约束,自然怎么欢喜怎么来。
郭得友没见师父,就躺在床上睡回笼觉去了。
一般而言,快到中午,早上出去的老河神就会回来,叫他泡药浴,手里时不时还会带着烧鸡,猪肘子之类的东西给小河神开开荤。
谁知道今天,事情出了差错。
直到中午,老河神还没回来。
小河神饿的受不了,只好偷偷摸摸去找青梅竹马小神婆,看看能不能寻摸一口吃的。
至于说老河神呢?
老河神今天在漕运商会里头。
老河神大中午的,就站在漕运商会的书房里头,面沉似水,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。
整个屋子里面都充满了沉闷的气氛。
三杆老烟枪都在书房里面吞云吐雾,没人去开窗子,他们都心烦意乱。
老河神抽完了一袋子旱烟,这才说道:“你们说的事情,都查验清楚咯?
不对啊,当年的事情,我们三个人亲眼看到。
魔古道的人,都被我们杀了一干二净。
除了传经人,其余教徒一个都没活下来。
到了现在,还没过几年时间,魔古道又出来了,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?
这才几年时间啊,满打满算七八年时间吧?
七八年时候,魔古道就比以前还要架势大了?
怎么听着怎么觉着事儿不对呢?”
老河神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丁会长。
丁会长一早上的时候,抽掉了半盒烟,看着老河神的表情,丁会长叹了一口气。
他伸手去拿烟盒子,察觉到烟盒子空了,丢掉了烟盒子,站起来推开窗户,走走烟气。
呛人的烟气像是着火的浓烟,朝着窗户外面飘去。
林会长咳嗽着说道:“说实话,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事情。
当年死了那么多兄弟,我们才剿灭了魔古道。
谁知道这邪道这么快就卷土重来。
可是我又不得不相信。
要不是我建立了漕运商会,我还发现不了南北烟土的异状。
早在我们剿灭了魔古道的第二年,北边和南边的烟土,就再次恢复了正常。
魔古道大隐隐于市,烟馆里面,魔古道的人,早就占据了一席之地。
魔古道的人,早就进入了津门。
他们就潜伏在我们身边。”
丁会长叹息说道。
至于这魔古道的来历,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。
魔古道,是一个邪道。
这里的三个人,就是当年剿灭了魔古道的功臣。
漕运会长和他的副手,几年之前,一个是绿营总兵,一个是绿营副总兵,二品大员。
虽然是绿营的二品武官,也已经算是大人物了。
小十年之前,洪水祸害津门,死亡无数,一个叫做启明村的村子,更是百里无人烟。
在洪水过后,津门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教门。
魔古道。
原本津门嘛,三教九流什么都有,就算是多出来了一个魔古道又能怎么样?
能斗得过早先的人,那就在津门能吃饭。
可这魔古道千不该,万不该,不该在这津门抓婴儿。
就是一个月不到时间,他们将津门的婴儿肆虐一空。
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。
整个津门都炸了。
莫说是津门的总兵,三教九流之中,商行镖局武馆,练武的,走街串巷的,拉黄包车挑粪的,都罕见的集合在了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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